在路上

　　2004年8月，我离开上海，前往韩国。

　　在上海待了大约三四天，大多数时间是在酒店里。

　　外面是老旧的街，长长窄窄的堂。房子红砖砌成，有斑驳的木门和攀花的铁窗。

　　路边一家家的小店。橱窗里妖娆的年轻女子，纯洁无辜的嘴，百合花一样的身体。可是眼神无比空，完全没有内容。更加的惑。

　　我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直到一滴冰凉的体落在我脸上。

　　茫然的抬起头，更多的体落下来。

　　是雨。

　　往上海的路上也有雨。翳绵。

　　这样的时候就觉得心的酸楚，眼睛涨的发痛。

　　我不动声。

　　心里疯狂的长荒草一样的寂寞。

　　但是我不动声。

　　原来人就是在这样的瞬间，一下子变老。

　　时光在离开我们的时候，竟然是如此不着痕迹。

　　夏夜的晚上，和朋友约了出去吃饭。

　　我站在路边默默的等。已经入夜，街上的人还是熙熙攘攘。但是我心底无比寂静。已经不是年少的光景，为了爱，为了不爱，为了这中间种种曲折婉转，在路上迷茫的来回期盼，不知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那样忐忑的脆弱，不断的靠近探索又回避的心情，再也不会有。

　　恍惚间，已经过去许多年。

　　再见面，在那张脸上的，彷佛还是峥嵘少年的岁月。

　　所有的感觉，被时间距离压抑了的，从心底涌而出。甜蜜。酸楚。疼痛。

　　一切一切，彷佛从一个巨大的容器里缓慢的出，气味陈旧，但是仍然鲜明。

　　旧时的。是的全是旧时的梦。再也没有新事。

　　做了无数遍的，还是不能醒来。

　　我站在他身后，无声的笑了。

　　于是我闭上眼，看到长长的空的过道的尽头，一张多么无知又脆弱的脸。带着微微的羞，可是很勇敢。她没有乞讨过爱情，没有没有。她是我的骄傲，永远的。

　　我是真的爱你。她徒劳的说，知道不会有回答。

　　那孤单的女孩子，终于转过身，忍不住的轻轻啜泣。

　　别哭别哭，不要急着忘记。你要知道，时光可以带走所有。将来，你甚至要想很久，才能不确定的想起那个名字，那个微笑，那件蓝色的衬衫。

　　很远很远的将来，一瞬间就来了。

　　将来，他要说，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他不说爱。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起这个词。

　　这一场爱情，经历了天涯海角的距离，仍然找不到对手。那些所谓的言语，还有什么意义。

　　――我是真的爱你。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六年前的对白，终于有了下文，可是已经不重要。

　　我不在那里了。你的缅怀，对我，已经不重要。

　　所以我的眼泪，不会让你看见。

　　我转过身去。

　　亲爱的，我的眼泪不会让你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