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在阴阳两隔里的轻诉

　　（一）

　　昨晚，从博客上下来，已是零点，忍不住朝久违的同学录上走去，这一看，惊得我差点停止呼吸。

　　一晚上，睡不着。

　　我的一位同学，去了。

　　她的老公在校友录上把消息告诉了同学们：我的爱，因为直肠癌，医治无效，于17走了！

　　她，一个活泼、开朗、仗义的女生，竟这样，突然就走了。

　　想到去年同学会上，我们还一起小叙过，当时她告诉我，她才做了直肠癌手术，我吓了一跳，在瞠目结舌中问她情况，她赶紧示意我：小声点，别声张——她没有告诉其他人。

　　那时，她说，做了手术后感觉还可以。

　　之后一别，到现在刚好一年，想不到，昨天竟然就得到她已去的消息。算来，走了快一个月了。

　　真如午夜打雷，我真的体会了什么叫惊——心——动——魄！

　　当时我已经恐惧到了非常的程度，所以没在校友录上留下只言。我知道很无助，校友录上那密密麻麻的“张洁，愿你在天堂一路走好”都不过是生者无助的慰藉罢了！

　　那已去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生者的声音，送别的话，说得再优美、再发自肺腑，又能怎么样？善良者友善的祝福罢了！

　　想到去年国庆节那一面到现在，两个女人，就这么两隔了！我好害怕，好孤独，好自责。

　　（二）

　　害怕，是因为她跟我一样，正值中年到来，刚刚是正午的太阳洒最热烈光华的时候，人生最富饶的年华啊，生命、事业，都正在中天，上有老，下有小，生得不如意也不能死、死有多美满也不能去赶的阶段啊，可是，为什么，生命就这么突兀？世界上的人口，千千万万，为什么，上帝勾名的笔恰恰就选中了最不该走的你？

　　命如草芥，这个词不是形容词，生命，真的是脆弱得让人不可置信。人丛中哪一个不珍视自己的生命？我们也常常把诸如健康、乐观、快乐、充实等观念放在嘴上，可是，生命往往由不得人啊！天有变异，尚有山岳潜形、星隐耀之兆，而生命的预期，谁能清楚？纵使你有如花年华，有腔壮志，有无限热爱，有数不清的牵连，上帝已经向你发出那条征程上的指令，谁都得断然了却红尘，即使那里不是想望中的天堂，是地狱，你也得抛家别亲，无可抗拒地服从安排。

　　最绝情的，不是人，是上帝。

　　有什么力量大得过那种超自然的神力？既然我们对自己的努力都没有把握，在对生命的终极奋斗上完全是一场徒劳，那你除了感到无助还能说什么？今天走了张君，明天说不定就轮到你了！这绝对不是梦话，有人前一分钟还在欢笑，后一分钟就命归黄泉了。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恐惧！

　　（三）

　　孤独，是因为，感觉斯人已去，我们的朋友、知音，又折去了一个。想到那个多么鲜活多么实在的生命啊，为什么说没就没了？去年的聚会上，只有她，与我最亲近，相处最自然。大学时，我俩所在的两个寝室，关系最好。她是个待人很真诚的女子，象男孩子一样直，相处起来感觉很放心。虽然我俩曾经在有个学年里的奖学金公开评选时为了入围那个最低的三等奖而成为赛手，并且是经历三道选举才决出胜负，但我们并没有彼此生恨过。我对她，虽无深，但心里是喜欢的，因为她的坦诚、干净——就如她的名字，洁！

　　还有，在2003年的冬天，成都，因为开高考教研会，与她和另几位同学不期而遇，那时的她，已经由家乡西昌那个小城来到成都，也仍然教书。当时，给我最深的感触是：张洁，是个成的女子了！而且，有韵味的那种！那时她身着橘羊绒长衣，留着披散在背心深处的长发，还是戴着副深度眼镜，有点象台湾女作家三的味道——如一杯历经岁月厚酿而出的佳酒。我心里不深深佩服于岁月的魔力：当年那个一头轻捷短发、走路风生水起、做事干练利索的“假小子”终于回归别本，成了“女人”——富有女人味儿了！说真的，我也搞不清，当时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她？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爱与欣赏，我想，这绝对是俗世人海里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后来，同学们相邀去某餐厅吃饭。当时是周末，她六岁的女儿飘飘刚好从寄宿学校回来，听说开会在外的妈妈还不能如期回家陪她，于是在电话里千磨万、声声挽留：“妈妈，你不要去嘛，你快回来陪我啊！”“妈妈，我好想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妈妈…”为了同学，为了友情，也为了心爱的女儿，为了大家那份难得的相逢，亲情、友情，一个都不能掉，张洁给女儿说好：接你过来，跟叔叔、阿姨们一起去就餐。

　　花蕾尚幼，母亲，却在四年后抛开了可爱又可怜的幼崽！我无法去设想那么一个尚未涉世的、深深绵着母亲的孩子，你将如何亲自去面对撒手人寰的至亲？我也不敢去体味那为人母的慈怀，如何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牵着亲子温润的小手诀别而去…

　　张洁，你怎么就这么无声地转身去了？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季，一个人，孤独地去了那个寂寞的、陌生的远方…

　　我们甚至来不及找时间谈谈生活，谈谈我们的大学，谈谈那时的青春故事啊！

　　正如有同学所言：我们班60个同学啊，已经去了两个，她们，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子…

　　(四)

　　自责，是因为去年聚会时，我明明知道你已患癌，虽然也曾在之后的节日里发过两次祝福的短信，但因为诸多因素，也只是礼节的问候。其实分别的日子里，在我心底，一直都在牵挂着：张洁现在怎么样了？因为那次听你说手术效果还可以，所以就一直没猜想过那个最坏的结果；实际上，我心里一直在自责自己对你关心不够！那时，冥冥中总在给自己一个理由：等哪天闲下来，一定好好询问一下你的情况，跟你好好静心聊聊。

　　可是，天不由人，等不到那个梦想中的日子，洁，你竟然就这么孤独地走了？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在人还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那份缘、那份真情？为什么，活着的人都在努力给自己的懈怠开罪责？我们对朋友，对亲人，对知己，平里是否真的尽心？我们总是以为只要他们还在，就好；殊不知，厄运往往就是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来袭击你没有设防的神经；而那些同样爱着你的我们的亲友，因为不愿增加你的精神负担，往往也是万不得以才透悲苦。于是，当我们听到噩耗时，除了悲天悯人和悔不当初，已经无可救药了。

　　人生里，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将一切残缺弥补或者圆，可是，因为人的懒惰，往往在不经意间竟然甩手将最珍贵的东西丢了，待到你想要挽回时，世事已经不如人意。

　　张洁，对不起！

　　(五)

　　一切多余的话都显得虚伪，我无可告慰自己，只能简单如斯。

　　心，素得如同一张白纸。

　　在这个冰刀霜剑的季节里，为什么，世界那么悲凉？

　　（六）

　　但愿，以后在天堂，与君仍是寒窗共读，君子相，再续今生情缘。

　　愿你在天堂，依然开心、快乐！

　　哪怕两隔，我依然爱着秉素洁的你！

　　那个一袭长发的韵味女子！

　　2007\12\14深夜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