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迟钝宽容

　　“你醒了…”文钺从后视镜中凝望着岚，声音低沉而轻柔，“还从没见过你睡得这么快、这么沉。”

　　“是吗？！”岚习惯性的微微扬了扬嘴角，借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多疑，总觉得文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绵里藏针、话中有话的刺探。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睡得很轻，”文钺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你枕头下面总是放着一把开了刃的短刀，后来又换成骆炀送你的那把匕首。我还以为这里没有枕头、没有匕首，你会觉得不习惯，没有安全感。”

　　“你错了，”岚瞥了文钺一眼，“安全感并不是来自枕头或者匕首，而是自信能够借此迅速反应，击溃来自任何方面的危险。”

　　“那你觉得我是安全感的总和还是危险品的代名词？”文钺垂下眼帘，仿佛已经知道岚会通过后视镜窥探他的想法。

　　“你能这么问，就已经证明你还不信任我，我又怎么可能从你身上体会到安全感呢？”岚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的确，”文钺轻轻点了点头，“我觉得咱们之间还是开门见山的谈一谈比较好。”

　　“谈什么？”

　　“谈你刚才给你的属下发出了什么指令，”文钺向后瞥了一眼，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结，“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岚，你不记得了吗？无论你睡得多，只要翻个身，或者只要别人出丁点儿响动，你都会立刻惊醒，拔刀相向。那次在丛林里，一条花斑大蟒游弋路过时蹭到了我们脚底，我和骆炀都没有感觉到。你却即刻清醒，起身把它横剖成了两半。我们都是被你劈刺坎剁它的声音惊醒的…”

　　“那又怎么样？！”岚不肯轻易就范，“今非昔比，文钺，你今时今与十年前全无分别吗？！女人的十年可要比男人活起来长得多，何况我的生活环境和经历不是像你这种安安稳稳坐在象牙塔里搞学问的教授能够理解的！”

　　“也许吧，”文钺不想反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觉得我迟钝了…但是对不起，我这次得让你小小的失望一下。从你第一次翻身那一刻开始。我就一手开车，一手把手机摄像头尽力举到半空，录下了你全部的所作所为…”

　　“这么说。你之前的‘迟钝’都是装出来敷衍我的？！”岚没有想到文钺会在此时开诚布公。

　　“那不是迟钝，”文钺沉默了片刻，岚也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时间似乎凝滞住了。直到文钺深深舒了一口气，“我早就看出你不对劲。可是我不想拆穿关于你的一切。你说的很对，女人的十年，尤其是你的十年，可能比我想象中更难过。我不是没想过去找你，因为本来这些难捱的日子是我曾经许诺过要替你分担的，可是岚…”文钺再次停顿了一下。“你能向我保证，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都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吗？”

　　“等等…”岚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文钺这句话。“如果你准备刑讯供，我只有最后一颗药了。我知道你有让我说真话的本事，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怎么会对你刑讯供？！”文钺惊异于岚的想法，她听不出自己是在表白吗？！“难道你一直觉得我和你之间只有站在对立面时才能好好说话吗？！”

　　“我们的确太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岚懒懒的向后一躺。“既然这样，随你说吧。我得住。”

　　“得住？！”文钺没了说下去的*，“好吧，我郑重的告诫你，我不拆穿你并不是因为我迟钝，没有看穿你的阴谋诡计，而是因为这十年里我学会了一项从前没有学过的技能——宽容。”

　　“那是你离开战场太久，忘了你死我活的残忍，”岚不以为然，“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句话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文钺憋了口气，“还是先说正题吧，你到底给属下发送了什么指令？！”

　　“你这是恼羞成怒吧？！大哥，麻烦你拿出你的宽容来啊…”岚双手抱于前，调整到最舒服的坐姿，“说实话，你没说刚才那些话之前，我的确有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幸好，你现在变宽容了…”

　　“你…”文钺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别以为这样就能避开这个话题，实话告诉你吧，骆炀该怎么对付你的人，我早已经代过了，他是不是告诉你们我让他去穆晗那里搬救兵赶去静安寺抢人？！”

　　岚没有搭话，她拿不准文钺是不是在打心理战。毕竟这些才是他最擅长的，他经常会拿一些已经众所周知的事情设套，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他的陷阱。

　　“不敢说话了啊，”文钺凛然一笑，“赶快通知你的人，别随便别人说句什么话就当真，如果她们去找穆晗麻烦，保准去一个逮一个，去两个逮一双…”

　　“想诈我…”岚故作镇定的笑着，“你确实迟…哦，不对，是宽容了。居然宽容到替我的手下做打算，生怕她们被你的人抓住吗？”

　　“那倒不是，我还没有那么爱屋及乌。我不是担心她们被抓，而是担心她们的出现坏了我的计划。”

　　“听起来，似乎另有隐情啊…”岚被吊起了胃口。

　　“你应该不会不相信，”文钺撅起了嘴，“如果你还记得我从前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每隔一小时就要更换口令…”

　　“你怎么可能实时给他们更换口令？！”岚确实不相信。

　　“的确不可能有那么频繁的联系，”文钺很淡定，“我只是提前告诉他们，这次口令变换采用一种新的加密方式，每过一小时加密一次。而你的人…她们不可能像你这么了解我，而且你也忘了告诉她们我还有这种小怪癖吧？”

　　“很好，”岚不得不相信文钺所说的话，她的手伸向了后座正中的置物箱，“但是你别忘了…”

　　“别忘了你还有一支河豚毒素，”文钺咳了一声，“大概是你中毒太深，变得迟钝了。还是你也像我一样变得宽容了？！”

　　岚颓然倒向后座，看来自己假寐的时段里，文钺做了不少小动作。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抓紧时间发出新的指令，让他们把骆炀送到穆晗那里去。”文钺眨巴了几下眼睛，回头看了岚一眼，“别再想搞什么小动作，我实在太了解你了，我会与你同时发送指令给穆晗，如果有人敢跟着骆炀一起下车，直接击毙，绝不留情。”

　　“你就变得这么宽容了？！”岚瞪着后视镜，挠了挠头，“这算是给我下的最后通牒吗？”

　　“随你说吧，我得住。”

　　岚怎么可能不耍花样，轻易放过骆炀？文钺与岚彼此心照不宣，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2号接到岚的最新指令时，安排潜返回艺苑经纪的5号，已经在6号的配合下接近了穆晗的办公室。时间卡的刚刚好，2号赶在5号行动之前及时将她的行动计划调整成返回之前的行动现场带走尸体，保证继续潜伏的安全。

　　之后，她才回到暗房，准备叫醒骆炀。虽然这不是她心目中的最佳行动方案，而且她也无法完全理解岚的最新指令：骆炀必须单独完成他的任务。

　　这条指令显然与她发出的上一条指令格格不入，而“必须”和“单独”两个词似乎是在暗示自己，骆炀失去踪迹的消息可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并及时对岚采取了有效的挟制行动。如果真是这样，岚恐怕是想告诫自己，适时隐匿，不要被对方抓住痛脚。在此基础上，能继续控制或把握骆炀的行踪当然最好。

　　2号心思转了又转，她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冒险再次催眠骆炀。之前能够成功，全是拜禹筱所赐，在她还是6号的时候，曾经跟自己有过私，也可以算作一种换。2号答应确保她的生命安全，而她则以催眠技巧和心理战术指导作为回报。

　　禹筱最常说一句话：催眠就是纸老虎。对于受过相关系统训练的骆炀来说，正统的催眠测试方法薄弱的不堪一击。所以骆炀不是输在意志不够坚定，而是中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招。

　　其实2号端起水杯猛灌两口之前，那的确只是两杯清水而已。2号早就知道骆炀绝不会接受陌生环境中陌生人的馈赠，所以她根本不介意骆炀接不接受两杯水的结果，而是庆幸他的思维方式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

　　之后2号要做的就是努力打消骆炀的戒备心理，用岚提供的有关骆炀真实身份的资料。

　　在他渐渐动摇之后，再用抢喝的行动向他证明自己的真实。那才是让骆炀卸下心防的关键时刻，也正是2号借机将指甲里粘附的秘密武器弹入杯中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