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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泸沽湖小落水村,沃夫子离奇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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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咄咄怪事给叶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大炼蛊师玉罗刹是解放前西南江湖的奇人,在很多二战回忆录中都被提及过。当时驻守川中的几大国民军阀都曾重金礼聘她出山,都遭到婉拒。

  现在,她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蛊再次得到应验,不得不让叶天对“苗疆蛊术”有了更深刻的重视。

  哗的一声,叶天推开了水晶棺的盖子,一股刺鼻的尸味扑面而来,足以证明此刻下面躺着的是个确确实实的死人。死人是不会做出自残身体动作的,造成这种“鱼鳞之身”的只能是一种神鬼莫测的外力。

  “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叶天抬头问。

  段承德如梦方醒,抬起手,使劲已经僵硬的面部,苦笑着回答:“我和阮琴过来,想一起给香雪兰上炷送别香。大家毕竟是夫一场,她陪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刚走进来,就听到这具棺材里有动静。我们走过来看,那时候尸体还是完完整整的,可突然间,就像一扇百叶窗开启时那样,尸体片片绽开,变成了眼下这样子。”

  阮琴仍然面惊惧,颤声补充:“他的样子,就像古代中国的‘凌迟’酷刑重创过的犯人一样,身的皮被三寸小刀一片一片切割下来,每一片的大小绝不超过三指。承德,你有没有读过二战史料里的日本战犯回忆录?我记得至少有几百名被处决后的大刽子手,被愤怒的中国百姓凌迟分尸,食尽骨。他们的下场,与眼下服部九兵的下场,何其相似?我的意思是,遭受过诅咒的那些人,最终下场都是一样的,就是全身逆鳞,死无完尸。”

  这种解释仿佛一声惊雷,在其余三人耳边炸响。

  方纯猛地打了个寒颤,望着阮琴,情不自地点头:“这样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苗人的蛊术,玄妙诡秘之极,无法用常理解释。如果玉罗刹在‘吴之雪风’号上发出的两大蛊术都已经确切应验,那么二战时的亚洲军民真该为她树碑立传才对。如果没有她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蛊,处于鼎盛期的日本人又怎么会出现‘偷袭珍珠港’的大昏招,直接击穿了美军的忍耐底限?”

  “偷袭珍珠港”是指由日本政府策划的一起偷袭美国军事基地的事件。1941年12月7清晨,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舰载飞机和微型潜艇突然袭击夏威夷基地珍珠港以及美国陆军和海军在欧胡岛上的飞机场,重创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太平洋战争由此爆发。这次袭击最终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它是继19世纪中期墨西哥战争后第一次另一个国家对美国领土的攻击。

  几乎所有史学家和军事分析家都认为,这是二战历史中最大、最乌龙的“昏招”此战之后,掌管胜负天平的神祗彻底抛弃了日本,倒向盟军一方。据说当时希特勒听到这一消息后,愤怒到几乎要崩溃,连连说:“日本人的炸弹已经唤醒了沉睡的巨人。”

  事实上,策划偷袭珍珠港之前,日本把美国太平洋舰队看做其“南进”的最大障碍,认为只有消灭美国太平洋舰队,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南进。从长期的角度来看偷袭珍珠港对日本来说是一个彻底的灾难,这一事件将美国人团结起来,变成了影响二战的庞大机器。所以,对珍珠港的袭击本身就已经决定了日本战败的命运,并导致了轴心国在全世界的覆灭。

  冷冻室内外,忽然变得沉寂冷肃,服部九兵一个人的生死已经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由此而推断出的国家命运、全球和平才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玉罗刹的蛊术能影响二战,那么今蛊苗部落的“血咒”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良久,段承德喉咙里“咯”的一响,率先用艰涩的干笑声打破了静寂:“二位,我们也许可以忘掉那些历史了,因为服部九兵是凭借高深的忍术和血蚯蚓活到现在的,受过玉罗刹诅咒的人到此为止,都该死光了,他可能是最后一个。人都死了,日本也早就战败过、投降过,于是,两大蛊术诅咒也就失效了,对不对?现在的关键,是大家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振作”二字能否实现,嘴颤抖了几下,似乎马上要哭出来。

  相较之下,阮琴的忍耐力稍强,她挽住段承德的胳膊,帮他支撑住身子,免得他瞬间崩溃掉。

  血咒针对的是段承德的亲人,而此刻邓雨晴、小文、鬼王、香雪兰全都躺在棺材里,他们分别是段承德的元配子、二子、挚友、续弦。接下来,也许就该轮到小彩和阮琴了,或者说,只要跟段承德沾边的,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遭到苗女的诅咒。

  “小彩的命,我保下了。要动她,先杀我。或者也可以说,谁动她,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手刃强敌,给她报仇。”叶天凛然一笑,阖上了水晶棺的盖子。

  “谢谢你,叶兄弟。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具棺材,别的做不了,至少我能保证自己的家人不至于暴尸荒野。可是,你们看看,我做错了事,该受惩罚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累及无辜的家人?为什么?为什么…”终于,段承德潸然泪下,暴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在他背后,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水晶棺,里面躺着的,都是跟他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人。

  “逆境中奋起,绝境中回旋,不正是段庄主这样的江湖人最擅长的吗?”方纯皱了皱眉。女人哭往往能博得男人的同情,但男人的眼泪在女人那里所起的作用恰恰相反。

  阮琴忧心忡忡地长叹:“方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痛——”

  段承德立刻打断她:“不要说,不要说了。”

  阮琴摇摇头:“承德,你的面子固然重要,但不说出实情,叶先生和方小姐心怀疑虑,是不肯全心全意帮你的。”

  她掀起段承德的外套,将左肋下的衬衣揪起来。

  段承德的左肋下、左上的位置,赫然有着一个拳头大的圆形创伤,颜色殷红,正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水。

  “那是怎么回事?”叶天问。

  “五年前,泸沽湖畔,同样是血咒送我的礼物。”段承德苦笑。

  那伤疤一直都在缓缓动着,仿佛无法愈合的伤口随时都会活起来。更惊人的是,透过创口,竟然能隐约看见段承德身体内的器官。

  “一直不能痊愈吗?”方纯倒了一口凉气。

  “对,不能。五年来,我一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希望苗疆人能放过两个孩子。可现在看来,现实总是跟希望差得很远。这种活体的‘血蛊’很容易透过肌肤接触和体交流而传染,所以我不敢跟香雪兰太亲近,也不能随意地拥抱两个孩子。五年了,我像条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生存,实在是过够了。叶兄弟,我没有办法反抗,苟延残地活着,总比让孩子们失去了亲生母亲再失去亲生父亲的好。”段承德的牙齿格格碰撞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身心双重痛苦。

  有那样一个巨大的伤口存在,难怪他的斗志正在急速减退。

  “我懂了,小彩就交给我吧。跟苗疆部落的这笔账,总要慢慢算清楚的,蝴蝶山庄所有人的,再加上我父亲的。”叶天一字一句地说。

  离开冷冻室以后,段承德叫住了叶天:“叶兄弟,咱们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方纯、阮琴知趣地离去,长廊里只剩下叶、段两人。

  段承德沉了一阵,才极其严肃地问:“叶兄弟,冒昧地请问一声,你所知道的令尊沃夫子的离世经过是什么样的?”

  叶天回答:“当我接到义父的电话火速赶回港岛时,父亲已经火化,只剩小小的一坛骨灰。遵照父亲生前的遗愿,我和义父一起乘船,把骨灰撒在维多利亚湾里。义父说,父亲额头上留着鸟爪一样的空,从前额一直穿透到脑后,那就是直接死亡原因。”

  段承德愕然:“空闻大师竟然这么说?其实…其实令尊真的如香雪兰所说,是石化而亡的,我亲眼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

  叶天凝立不动,静等段承德说下去。

  空闻大师曾对他说过:“永远不要去追究这件事,好好活着,就是对你父亲最好的报答。”

  关于父亲死于石化这件事,北狼司马与梅森将军通电话时也说过。真相只有一个,无论吉凶,他都想完完全全地了解到。

  “其实,既然令尊沃夫子已经去世了,就该尘封历史,让它过去,而不是一遍一遍反复提起,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留下难言的伤痕。但是,服部九兵又一次遭石化、蛊变而亡,你如果真的想听,我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段承德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出了那段堪称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往事——

  五年前,沃夫子到蝴蝶山庄来,诚心要给邓雨晴治病。他的医术,对付普通疑难杂症往往可以药到病除,但这一次面对的却是无法用药理衡量的蛊术。经过一系列的针灸、艾炙之后,沃夫子仍然不能驱除邓雨晴体内的蛊毒。

  下蛊者留下了一封信,要段承德到泸沽湖畔的小落水村伸颈领死,而后家人就能离死亡厄运。

  于是,沃夫子、段承德、香雪兰三人立即驱车向北,过丽江,到达宁蒗彝族自治县县城,稍做准备后,继续向北,绕过泸沽湖,赶到小落水村。那时,香雪兰是邓雨晴的闺蜜,在邓雨晴中蛊期间,对段家的一双儿女呵护备至,深受山庄上下。她随车前往,亦是邓雨晴的主意,主要是为了照顾段承德的饮食起居,以免他忧闷过度。

  小落水村位于泸沽湖北部,全村只有二十四户人家,是泸沽湖畔一个传统而古老的摩梭村寨。小村处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着泸沽湖的小山谷里,是云南境内泸沽湖边的最后一个村寨,村口就是云南和四川的界线。环湖公路在此明显地切为两半,石子路面属于云南,柏油路面则属于四川。无论对云南还是四川来说,小落水都是最深处、最闭的那一个,被多数人遗忘。更不为人知的是,这里有着格姆女神山最贴近的庇护,也有着泸沽母亲湖最直接的怀抱,绝对是一块不曾为红尘俗世所污染的纯洁圣地。

  三人抵达之后,下蛊者毫无踪迹,只能租用了一家摩梭人的茅草屋,耐心等待。也就是在此期间,段承德和香雪兰之间的关系越过了朋友界限,背着邓雨晴出轨。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原生态人间天堂里,段、香二人彻底抛开了身份和名誉的羁绊,浓情意,卿卿我我,犹如一双坠入深山幽湖的野鸳鸯,打得火热,一发而不可收。

  每天晚饭后,沃夫子都会出门,寻找幽僻的山野空地打坐修行。每到那时候,茅草屋就成了段承德和香雪兰男女爱、忘乎所以的天堂。

  直到第五天的晚上,怪事突然发生了。

  小落水村耕地极少,只能种一些玉米和马铃薯,家家户户既养牲口又打渔。在这边,泸沽湖岸呈弧形,湖畔长芦苇草,由村子去湖边,步行约有十分钟的路程。通常,沃夫子是笔直向湖边走,打坐完毕后,再信步回来。只要爬上茅草屋的屋顶,就能从望远镜里看到沃夫子的身影。

  当晚,悦过后,段承德和香雪兰并肩坐在屋顶上,各握着一架望远镜,向碧波如镜的泸沽湖远眺。镜头内,沃夫子刚刚打坐完,倒背着手,转身向回走,时间与平时一样,是晚上的十点钟。

  突然,湖面上飞掠过来一个鹳鹤一样轻灵迅捷的白衣影子,横在沃夫子面前。

  段承德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蛊者出现了。”

  他火速下地,从出长,再次沿木梯上了屋顶,随即瞄准白衣人的后心。很可惜,白衣人始终背对这边,否则就能通过读取对方的“语”了解他在跟沃夫子说什么了。狙击镜中,白衣人长发细,衣袂飘飘,与小落水村那些只穿布衣服的彝族女子绝不相同。这种情况下,段承德没敢冒然开,因为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几秒钟后,白衣人原路离开,飘然消失于湖面之上,现场只剩木立着的沃夫子。

  香雪兰说:“沃夫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肩膀那么僵硬,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

  果然,沃夫子再次举步往回走时,膝盖往上僵直不动,脚底踉踉跄跄,如同身上背负着百十斤的重量。

  段承德拉着香雪兰的手,提着长,出门去接沃夫子。

  当晚,月明星稀,照亮了小落水村向南的青灰色石板路。村外空寂无人,两人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惊人。很快,沃夫子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一瞬间,段承德感觉沃夫子的行走姿势像一尊复活的石像,或者像恐怖电影里从金字塔中走出来的木乃伊,每向前行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滞涩。

  “龙鳞…龙鳞…”这是双方接近时,沃夫子嘴里连续发出的呢喃声。他的嘴似乎也已经僵化了,艰难地一开一阖,嘴里的舌尖笨拙地直伸着。

  香雪兰扶住沃夫子,段承德则平端长,向泸沽湖上远眺。

  湖水既平且静,水波不兴,不见游鱼,呈现在眼前的,像极了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

  “龙鳞…超级武…器…龙鳞,死…亡…”沃夫子嘴里吐出的字越来越不连贯,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段承德急问:“白衣人是谁?龙鳞是什么?超级武器是什么?”

  香雪兰自见面起,就在探察沃夫子的脉象,此时惊诧莫名地低叫:“承德,他没有脉象!我探不到他的脉搏跳动…”

  段承德愣了一下,马上去试探沃夫子的颈侧、心口两个位置,骇然发现,沃夫子已经没有心跳了。他与香雪兰对望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脉象是一种生物信息传递现象,是从人体外部测量到的关于循环系统的一个信号。脉搏的形象与动态是中医辨证的依据之一,分为浮、沉、迟、数四大类,大致有28种脉象,每一种脉象都是对人体机能的反映,都有所对应的病症范围。正常来说,只要人还活着,就该有“脉象律动”绝不会像沃夫子这样,毫无脉象但可以行走、说话。

  “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香雪兰口而出。

  “龙鳞…山谷…远古…诅咒…”沃夫子的右臂抬起来,向东北面指了指。那个方向,正是环绕着泸沽湖和小落水村的寂静群山。

  “那些山里有什么?白衣人是来自山里的?血咒是从山中发出的?如果我问对了,你就眨眨眼或是给我点别的暗示!”段承德连续发问,试图猜透沃夫子所想的问题。糟糕的是,此刻沃夫子的面部表情是完全僵硬的,连舌头和眼珠都转动困难了,又怎么能及时做出眨眼睛的动作?

  段承德一手提,一手举起望远镜,向东北群山顶上搜索。

  一公里内,山上的青石、树木、小溪、杂草清晰可见,看不到任何动物或可疑人物。

  “诅咒…毁灭…大毁灭…大毁灭…”突然间,哗啦一声,沃夫子平伸的手臂跌落下来,从肩膀头到手指甲,跌成了十七八块,在青石板路面上四散开来。

  香雪兰惊得魂飞魄散,缩手后撤,躲到段承德身后去。

  沃夫子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似醒非醒的一刻,嘴保持着说“灭”字的扁平微张口型。

  “你还好吗?沃夫子?叶神医?叶先生?叶大师…”段承德勉强撑住身子,气沉丹田,双腿微颤着钉在原地。他毕竟是个大男人,香雪兰还需要自己保护,这时明明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也只能硬撑着。他早计算好了,只要沃夫子再有异动,无论是向前扑过来还是后撤逃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膛里的特制达姆弹威力巨大,随时都能撕裂一头成年野象膛,何况是一个身无寸甲的普通人。

  沃夫子没有回应段承德,一阵风来,他摇晃了几下,沉重地仰面倒下去,发出噗通一声闷响,如一尊被狂风吹倒的石像。

  直到现在,段承德也无法忘记小落水村外诡谲的那一幕——三小时前还跟他一起喝酒谈天、身体健康如二十岁小伙子的神医沃夫子,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石化为雕像、碎裂成石块。这种突变,比魔术中的“大变活人”更神奇十倍,但“石像”已碎,不可能再变回神采奕奕的沃夫子。

  五年过去,段承德再度回忆往事时,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缓内心的恐惧,一边说,两腮虬结的肌又一边颤抖起来。

  “叶兄弟,我是眼睁睁看着令尊沃夫子的身体发生异变的。当时,我和香雪兰只能那样手足无措地盯着他,什么都做不了,犹如沉浸在噩梦中一般。直到今天,我都无法解释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怎么会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凝固成石像?”他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背靠着墙,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空闻大师是见多识广的佛门高僧,听完我的叙述后,只是捻着佛珠默诵《金刚经》,没有多说一个字,然后招呼弟子把我送过去的特殊的‘尸骨’悄悄埋葬,以后再没提起过。”

  段承德讲完,并没看到叶天大惊失、咬牙切齿的样子,不免有些愕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按理说,叶天应该做出某种过反应才对。

  “白衣人再没出现过?”叶天问。

  段承德点点头:“沃夫子出事,我和香雪兰第二天一早就踏上归程,联络空闻大师,送还尸骨。我权衡过局面,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苗疆下蛊者能对毫无利害关系的沃夫子下毒手,那么我跟香雪兰肯定是羊入虎口一般。于是,我们顾不得其他,连夜往回赶,终于平安归来。”

  “眼下,用哪种方式去小落水村最快?”叶天淡淡地问。

  “开山庄里最好的车去,一天一夜可达。不过,现在并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泸沽湖——”

  段承德刚说到这里,前面的拐角处突然转出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保安制服,低着头,双手托着一只椭圆形茶盘走过来。茶盘里,是两杯热气腾腾的茶。人没走近,冻顶乌龙的茶香已经悠悠然随风飘了过来。

  “我去泸沽湖小落水村,看看布下血咒的人到底在那里留下了什么,顺便看看我父亲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两行足迹。”叶天接下茶杯,送到鼻子底下,嗅着温暖氤氲的茶香。

  不查清沃夫子的死亡真相,他必定终生寝食难安。

  段承德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一些:“那好,叶兄弟,我手下的人马随你挑,带多少去都行。为救小彩和所有亲人们,我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扔上这浑身上下一百八十斤!”

  几句话之间,他成功地把巨大的压力一下子转移给了叶天,然后身而退,坐山观虎斗。

  叶天点点头,从大理到泸沽湖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不近,某些地方的路况也不够好,他的确需要两名经验丰富的车手,一路开车前往。

  “这是什么茶?”叶天改变了话题,因为他刚刚喝了几口后,感觉体内有几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在扭曲打架,渐渐抱成一团,硬邦邦地哽在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是云南顶级冻顶乌龙茶中的一种,学名是‘十八女儿雀舌香’,俗名叫‘勾魂夺魄香’,另外坊间的食男女把它叫做‘处女的初吻’。这些名字起源于该种茶叶的奇特制造方法——采茶季刚刚开始时,敬过天地、茶神、祖宗、地行诸菩萨后,先派一群刚十八岁的女孩子进入茶园采摘。当然,这些人个个都是冰清玉洁、心灵手巧的处女、她们每采下一片茶叶,都要先浸润在舌底,用自己的唾确保茶叶内的清香汁从离开枝头到进入炒制阶段前毫不损失。中医高手认为,处女的青春之源将通过唾渗透进去,每一人的气质情不同,赋予茶叶的灵也完全不同,是以一壶茶包含六十枚叶片,带给人‘猫窜狗闪、兔滚鹰翻、神鬼青蛟破九天’的复杂动态感受,形成茶叶与饮茶者之间的微妙互动…”

  随着段承德的描述,叶天胃里有一股腾腾的火焰突然蹿起来,向上直烧到哽嗓咽喉,向下直杀入丹田、气海、泥丸宫。接着,一阵剧烈的绞痛传遍了五脏六腑,令他双手抱着小腹,弯倒地。

  “哎,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段承德也慢慢倒下,手里的茶杯落地,半碗残茶泼洒在一边。

  那保安抬起头来,地笑着,在段承德的上衣内袋里掏了两把,摸出了一个蓝色丝绒成的小袋子。

  “这就是冰蟾蜍?”他语调怪怪地问。

  “你是什么人?敢在蝴蝶山庄生事?”段承德大怒。

  保安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随即将袋子放进自己怀里,顺手掏出一柄无声手,顶住了段承德的额头。

  叶天肚子里的绞痛越来越猛烈,根本无法提气发力。

  “噗——”保安用嘴发出开的声音,撤回短,勾在中指上,潇洒地转了几圈,凑近段承德,轻蔑地低语“我只要食指轻轻一勾,你就没命了。不过,目前还不到杀你的时候,我只想提醒你,我们的人随时都能要你的命。现在,你的女儿,我们带走了,要救她,到泸沽湖来。还有,你最好别报警,因为泸沽湖里的小鱼们已经饿了整个冬天,都快饿疯了。把你女儿丢下去,连头发丝都不会剩下。”

  然后,他起身后退,一晃就闪出长廊,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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