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八）

　　阿卡轻轻的说，不。

　　她看着安的眼睛。

　　不。她说。我早知道我的结局是这样，我已经等待了好久。现在小鱼已经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我再无牵挂。

　　她微微的笑，抚摸安的嘴。羽安，你一直那样坚强，充了保护。当你看见我，我的一切都是不完整的，我是闯进你生活的异类。你对我充了好奇。那只是同情，羽安。我不是你的幸福。

　　我们的相遇，只是偶然，与幸福无关。

　　安只能看着她，她的手指，那么寂寥的在她的上逗留。无限依恋。

　　可是她说她们的相遇，与幸福无关。

　　安坐在黑暗里面，沉默的看DVD。一张一张的老片子，轮换不停的放下去。阿卡的话，却仍然挥之不去。她想起第一次看见阿卡的样子。在灯光闪烁的PUB里，疯狂放纵的人群之后，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她从人群后冲过来，抬起头苍白而怯懦的看她。她角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在她面前，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一样，轻轻的倒下去。她清冽的栀子花一样的气息，她百合花一样洁白的脖颈。她冰冷的，细腻的皮肤。

　　安有些迷茫的想着这一切。她的脸在荧光屏的闪烁里变换着色彩。

　　屏幕上那个叫阿的女孩子在微笑，她说，我想吃红豆糕。

　　阿杰说，好。他跑出去。

　　他带着笑离开她，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永别之后生活依然继续。依然的，不会停止。关于某一个女孩子的故事，还是会结束。当字幕打出的时候，阿杰已经消失，难过的只是观众。

　　安麻木的看着，这一幕她曾经看过无数次。

　　然后那忧伤的旋律响起来。她听见一个声音在淡淡的唱。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愿来世，还能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明明是熟悉的歌曲，安却突然落下泪来。

　　我仔细的想着阿卡说的话。我努力的分辨对她的感情。

　　爱与不爱，这中间的差别到底有多大。或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同情与好奇。不可否认我有保护弱者的天，以前的爱人也都是小鸟依人一样。因为我觉得自己够强。

　　但是当浮鸣告诉我阿卡的病时，我从来没有一刻那样无助过。

　　想要再强，更强，可以保护那个心里是伤痕的女孩子，可以看她在我身边淡淡的快乐的微笑。

　　当她望着小鱼出那样足的微笑，心里涌起来的酸楚，就快要淹没我。

　　只是希望她可以快乐的久一点。

　　我甚至无法想象失去她。

　　当我静静听完那首歌，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个在梦里呼唤我的声音。她说，安安，你快来找我，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那是阿卡心底的声音。我这样相信。我一定要救她。

　　阿卡说，浮鸣，被一个人爱是什么感觉。

　　浮鸣，和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么。

　　浮鸣，你有没有被人爱过。

　　浮鸣。

　　浮鸣一下子从上坐起来，恨恨的说，你有完没完。

　　浮鸣，她的眼睛安安静静的望着他。没有人爱过我。

　　你。他气的脸色发白。你这样说，莫呢。

　　莫。她模糊的念着这个名字。莫。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他冲过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你这个女人。他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阿卡伸手抚摸他的脸。可是他没有碰过我。三年里他只给过我一个拥抱。他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明白。可是为什么他离我那么遥远。她环住自己。有时候，我的皮肤那么寂寞，它们在黑暗里会发出破裂的声音。很多个，很多个时候。他都不在我身边。

　　阿卡。安推开门，她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很镇定。她推开浮鸣，把阿卡抱在怀里。

　　阿卡。她轻轻的叫她的名字。不要怕，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多个时候也都过去了。以后，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看着阿卡的眼睛，认真的说。不离不弃。

　　阿卡望着她，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晚上安带阿卡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她扶她在上睡下来。

　　睡吧。我爱你。她对阿卡淡淡的笑，用手心遮住阿卡的眼睛。

　　阿卡在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安的怀里。安从背后拥着她，她的气息，干燥的温暖的，阳光的气息，环绕着她。她的手，被轻轻的握在安的手心。

　　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一点干涩。很多年都不曾有的干涩。

　　闭上眼，她终于可以沉沉的睡去。

　　安在阿卡洗澡的时候，会笑笑的进来给她擦背。

　　阿卡没有拒绝。她喜欢安的手指温柔的滑过她的皮肤，呵那些被放逐了很多年的寂寞，在安的抚触下渐渐的平息。

　　安的手指停留在她手腕的伤痕上，轻轻的辗转来回。

　　痛吗。

　　她摇头。不痛。

　　安托起她的手腕，无限怜惜的亲吻那些狰狞的痕迹。安的嘴滚烫。她怔怔的看着。

　　安突然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上。

　　我很痛。很痛。安说。

　　有润的体滑过她的皮肤，滚烫的。

　　阿卡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在这个瞬间。

　　每天晚上临睡前，她会对我说她爱我。

　　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心里明白，这即使是爱情，也不过是施舍的怜悯。我的心里，纠着那个影子，已经盘错节，痛入骨髓。

　　可是有一天她没有说。那一段时间她回来的都很晚，她明显的瘦下来，有淡淡的黑眼圈。那天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她像以前一样用手心遮住我的眼睛。

　　她说，睡吧，阿卡。

　　我等着她说那句话。可是她没有说。她倒在上，把我抱在怀里，立刻就睡过去。

　　我看着她睡的脸。我一直觉得安是很漂亮的女子。她弯弯的眉，很黑很黑的眼珠，好看的嘴。

　　她告诉我，她是LES。

　　我不在乎这些。在PUB做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也是有的。

　　像安这么出色的却很少。

　　我呆呆的看着她，她在睡梦里也蹙起的眉尖。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睁开眼睛。

　　她的脸在那一瞬间红了一下，然后对我微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其实很动人。

　　为什么不睡。她轻轻的吻我。睡不着么。

　　我想问她为什么没有说那句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你为什么醒了。

　　我听见你在叫我。她对我眨眨眼睛，我发现我忘记了一件事。她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我爱你。

　　哦。我低下眼睛，转过身去。

　　我很快睡着了。